那天,干瘦驼背的父皇将我抱出冷宫。
我还在懵懂无知的年龄,被迫换上男子装束,挽上发髻,像男子一样活着。
世上再无十二公主。
母妃也从冷宫出来,即使换上绫罗绸缎也不见一丝贵气,脸上是常年化不开的愁苦:
“皇上无嗣,朝政不稳。”
“等你父皇再有个皇子,你就可以做回公主了。”
“阿盈,你要听话。”
她叫我忍耐。
成大事者总是要做点牺牲,心腹太医送上黑黢黢的药,一贴贴喝下去,我女孩子的声音就变得呕哑嘲哳,嘶哑低沉。
还没等到父皇有个别的皇子,
先皇驾崩,我就成为了新皇。
母妃虽成了太后,但她一辈子唯唯诺诺,逆来顺受;当了太后,也惶惶不安。
她六神无主,每次见到我,只会垂泪重复:
“阿盈,你要争气。”
父皇怕我守不住江山,封了辅政大臣,又封了宋辞安为王,临朝监国。
宋辞安比我高一个头,他站在人群中,显得格外挺拔,端的是萧萧君子风,光华内敛,矜贵无双。
比我这个小皇帝还要森严几分。
他从书卷中抬头,目无表情:“陛下,看折子。”
他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。
我知道,他瞧不起我。
宋辞安,上京最负盛名的公子,家世显赫,惊才绝艳,名冠天下。
而刘盈,只是冷宫里长大的“小皇子”,畏缩优柔,连背一篇《论语》都磕磕绊绊,蠢笨如猪。
他对谁都彬彬有礼,进退得宜,但都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。
我不是特别的那一个。
我有些失望。
但即便这样,我的目光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追随他。
喜欢这样的一个人,太容易了。
那点点爱慕,一天一天地攒起来,野草般疯长。
母后看出我的心思,惊恐万分,她紧紧勒住我胸前的绸带,我红着眼,几乎喘不过气:
“阿盈,记住,你现在是个男人!”
“你不能让人发现了。”
“我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......”
我缩在御书房的角落里,哭得难听。
“你几岁了,怎么还哭?”
宋辞安点了蜡,从亮光中走来,语气无奈。
我抬眼去看,眼里还汪着泪,一眨眼,滚落腮边,恰好落到他递过来的手帕上。
他嘴巴张了张,好像顷刻间忘了要说什么话,眉头一低,目光沉沉:
“......擦擦。”
他凑近了一点。
皂香掠过鼻尖,我一颗心都吊了起来,慌忙擦了泪,小步跑回御案边,埋起头,手忙脚乱地翻起奏折。
宋辞安没再说话,只是一边静静地帮我研墨。
我看不到,但总感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我后颈。
交替着冰寒和灼热。
他发现了。
那天,西域进宫了葡萄酒,我看奏折看得头昏目眩,小酌一杯后,摇摇晃晃地倒进宋辞安怀里。
是我醉了,不是他醉了。
但他唇上酒香四溢。
我怔怔看着他,乌发如缎,身长玉立,清冷的眸子泛着我看不懂的神色,唇边一点湿润殷红。
我感觉嘴唇有些痛,不禁抖颤起来。
宋辞安眼神一暗,将我横抱起来,转到屏风后的小榻。
他温柔如玉的皮囊下,皮肤灼烫,张弛有力。
我咬着唇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宋辞安咬住我耳朵,很温柔:
“别怕,我疼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