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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6章 蓬莱解禁

发表时间: 2025-03-09
蓬莱解禁
“紫儿姐姐!”
回眸一瞬,已是别离。
心有呐喊,喉咙里却喊不出半点声音。
又是梦魇……
意识到是梦,刘玉娘只好静待身体苏醒。
五岁那年,奚官局医官来给她看过,说是受了惊吓,血不归肝,魂不归位,魂醒身不醒,并非民间传言的鬼压身,调养作息饮食,到长身体时会慢慢好转。
知道归知道,可依旧不免惊惧,魂魄似裂了开来,一部分知道自己醒着等一阵就好,另一部分拼命想要转动手脚起身。
大唐天佑三年,刘玉娘十五岁,身形差不多长成大人样了,似花蕾轻绽,依稀可窥盛开时的妍丽。
“玉娘,玉娘,醒醒。”
几声轻唤,一只温热的手放到了刘玉娘额头上,彻底唤醒了她,刘玉娘睁眼,认出那张端庄秀丽的脸,是赵春娘。
“又魇住了?别急着起来,躺一会儿再起身,免得伤着气机。”
这是医官的嘱咐,十年来,赵春娘一直记着,每次,也是她最细心,总能及时察觉刘玉娘被魇住了,并用医官教的方法,将她唤醒。
“勒勒姐呢……”
齐勒勒是刘玉娘的女伴,蓬莱院虽无嘉禾院那般拘束,但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,比如单独走动,等同谋逆。
不同的是,蓬莱院不怎么限制结伴出行的对象,毕竟女乐们唱歌跳舞,总有不同的搭档。
话问出口时,刘玉娘几乎想到了答案,果然下一刻就听赵春娘道,“她陪秋娘出去了。”
“春娘姐……勒勒姐说,蓬莱院可能会遣散。”
“别听她瞎说,不过是为先帝服孝,三年不准歌舞,明年八月十五,大王还想为先帝办千秋宴呢,就不知那时大王在不在宫里。”
气氛陷入沉默,良久,刘玉娘起身,呆坐了会儿,忽而感慨,“这些年,实在发生太多事了……”
“别想了,都过去了,如今宫里是三位夫人坐镇,大王常年征战在外,已经很少管宫里的事了,你先漱洗吧。”
知道少女心事无限,赵春娘宽慰了两句,便留她一人静静。
刘玉娘缓缓穿衣,慢慢漱洗,脑子里却是飞转着一幕又一幕,怎么也停不下来。
那一年,太液池畔,心里方生出欢喜,转眼又烟消云散。
走下石云台,看到已然转身离去的女孩们,刘玉娘才意识到,去蓬莱院意味着离别。
“紫奴姐姐!”
刘玉娘忍不住呼喊,嘉禾院的女孩们却整整齐齐向来时路而去,无人回头,温顺如一群小羊。
刘玉娘不敢哭出声,挂着泪珠进了蓬莱院,蓬莱院就在太液池边上,气氛与嘉禾院大不同,里面的姐姐,个个步态婀娜,能歌善舞,一时间,到也冲淡不少愁绪。
最重要的是,在这里,没人会纠正刘玉娘的叫法,硬将“紫儿姐姐”拗成“紫奴姐姐”,在刘玉娘心中,范紫儿这个名字,要比范紫奴好听百倍。
此后,每年苦楝花开,刘玉娘都会在心中默念着她的紫儿姐姐,然则,宫墙相隔,好似蓬山万里,刘玉娘从此再也没了范紫奴的消息。
如今回想起来,那次应是有人故意放长了自己的裙子,回去后,也不知道那些女孩们怎生挨罚……不会真的死罪吧?
故人生死未卜,音讯渺茫,这是刘玉娘心底里,头一个结。
第二个结,就是这蓬莱院了。
当初,在蓬莱院开心不过一个月,前线就传来噩耗。
落郎君死了。
落郎君是晋王李克用的庶子,自小随军,十六岁已能统领一支队伍,擅长冲锋,也因此叫人擒了去。
据说李克用没少为这个儿子斡旋,甚至向魏州节度使求饶,愿意割出一州城池,可那魏州节度使,还是当着李克用的面,吊死了落郎君,以此向梁王朱全忠示诚。
李克用大恨,回到晋阳的某个晚上,忽而撒起酒疯,带着几名内侍闯入蓬莱院,据说蓬莱院里,有落郎君生前心心念念的女乐。
那个晚上,婉转歌喉化作杜鹃啼血,彼时齐勒勒还不曾到蓬莱院,刘玉娘尚由赵春娘和沈秋娘照看着,三人在屋里角落挤成一团,听着外头的命令由“替落郎君守墓”,变成“随落郎君一道去”。
那也是刘玉娘第一次听到“甚爱”、“喜欢”、“中意”、“心念”之类的词,却是如此血腥,令人毛骨悚然。
很快,金戈声起,是晋王小君曹青娥曹夫人,带着女兵前来阻止。
几年后,刘玉娘才渐渐知道,李克用与曹青娥兵戎相见也不是第一次了,从前打仗时,因李克用不守军纪,两人还在城头对峙过,每次出面调停的都是李克用嫡妻,刘银屏刘夫人。
最终,曹青娥命人架走了李克用,清理蓬莱院,可第二天早上,仍是能看到斑斑血迹。
这一刻,晋阳宫在刘玉娘心中,又成了阴森恐怖的乌鸦精老巢。
两年前,昭宗李晔被弑,蓬莱院里又是人心惶惶,女乐们生怕被李克用送去同昭宗作伴。
好在这次,李克用只下了两道命令。
第一道,沿用昭宗生前年号,天佑。
第二道,宫中上下服孝三年,禁歌舞。
“我回来了!”
没滋没味吃过朝食,刚收拾了去,蓬莱院门口就响起齐勒勒的声音。
“勒勒姐回来啦!”
霎时,莺燕齐响,东西两院的女乐们,纷纷走到大院里。
齐勒勒是外教坊选进宫的女乐,比赵春娘、沈秋娘小两岁,打小就唱伶戏,唱腔能俗能雅,是个热心肠,就是爱传闲话,喜欢打听事,用赵春娘的话来说,是外头野惯了的狸儿。
“想听什么,老规矩,关——门——”
齐勒勒闹腾归闹腾,多少知些轻重,无论说什么,都要把门关上了再说。
女乐们笑闹着去关门,赵春娘横了沈秋娘一眼,“你也跟着胡闹。”
沈秋娘眨了眨眼,笑道,“别冤枉我,这回可是夫人的命令,是夫人要我们关门的。”
听话里的意思,原来两人方才去了万寿堂。
晋阳宫里的万寿堂是三位夫人的住所,世人皆羡慕李克用,说是晋王三小君,有长幼,无尊卑,亲如手足,和睦安定,故而晋王才无后顾之忧,能大杀四方。
“勒勒姐,别卖关子了,快说说,夫人们说了什么?”
齐勒勒笑而不答,优雅地摊出了手,“拿来。”
“拿什么来?”
“笛子、月琴,有什么拿什么。”
“勒勒姐,你疯了?”
女乐们闻言,皆是吓得不轻,有人试探着问,“勒勒姐,该不会是……允许我们奏乐了?”
齐勒勒眼波一转,“要不然呢?明年八月十一服满,八月十五就是千秋宴,几天的功夫,你们谁练得回来?”
说话间,沈秋娘已是拿着一架月琴走了过来,“瞧你嘚瑟的,练归练,但也要注意分寸,三位夫人慈悲,大王可不是吃素的。”
提及李克用,众女乐皆是面色惨然,刘玉娘也觉手心发冷,双手不觉绞了起来。
自打出事后,蓬莱院里,十四岁以上的女乐,陆续调离遣散,留下的皆是年纪小的,之后又找了几个新的进来,上头似乎以为,这样就能揭过去。
“好了,秋娘,别吓唬姐妹们了,咱还能故意往枪头上撞不成?”齐勒勒说着,在石凳上坐下,拨了个音,“呀,你们听听,你们听听,一直就扔着没敢动,都走调成什么样了?”
众女乐静下来倾听,一溜弹拨下来,这月琴果然没有一根弦是准的,齐勒勒拨完,摇了摇头,又对赵春娘道,“春娘,把你的紫檀琵琶也拿出来,调好了,咱们合一曲,嗯……选哪首好呢……要不……就选《人生一世》吧,那首不喜庆,不犯忌讳。”
赵春娘没吭声,沈秋娘跑去拉过她手道,“好了,春娘,刘夫人、曹夫人亲口说的,王宫正也在,让我们关门练习,咱们小点声,没事的。”
宫正署的宫正也在场,就说明阿监们都已知道此事,自然没什么问题。
于是,沈秋娘拉赵春娘进屋,再出来时,齐勒勒边上早空好了,等着赵春娘。
待两人坐定,女乐们又围上来,目光皆是期盼,好似嗷嗷待哺的雏鸟。
叮叮咚咚调了弦,齐勒勒率先拨起月琴,她弹还不算,还唱了起来。
“昨夜星辰昨夜风,画楼西畔桂堂东。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。”
赵春娘听了两句,中间加入,丝毫没有违和。
半首唱完,过调时,齐勒勒突然又换了词,唱起“人生一世只为逢”来。
“词好像不对……”
不知谁小声说了句,乐声戛然而止。
齐勒勒笑道,“李义山那首前半部分好记,后半部分什么红烛听鼓的,我可整不清,所以就拼着唱了,没关系吧?”
“真是多嘴,拼着唱怎么了,这歌本来就是《人生一世》。”
“就是的,拼起来还挺顺口的。”
“是啊,是啊。”
“哎,刚才谁说错了的?出来唱唱整首呗。”
又不知谁挑头,女乐们开始相互寻找,忽而有人道,“是刘玉娘吧?”
视线纷纷落到刘玉娘身上,刘玉娘拉下了脸,“怎么赖我?夏小如,分明是你说的。”
指着刘玉娘的少女叫夏小如,同刘玉娘一般大,是对面西小院的舞伎。
夏小如身边女伴冯溶溶见状,立刻帮腔道,“谁赖了?我听到的也是你,蓬莱院就属你和春娘姐认字读书,了不起啊,看不上勒勒姐了?”
见是要闹僵,齐勒勒赶紧劝道,“哎,好了好了,别吵,这么点芝麻绿豆事,我都不计较,你们到是计较起来了。”
边上女乐打趣,“勒勒姐,你不知道,夏小如和刘玉娘,在争蓬莱第一美人呢。”
“还没完了是吧?”沈秋娘果断截下话头,“争这个能当饭吃?以后不准提这话!”
赵春娘最后起身,扫了众人一眼,“都回自己的院里练吧,别以为关起门来就没事,也别把这里的自在当福气,闹过头了,一样该罚罚,该打打,没准还要算总账,都得掉层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