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小将军从来就瞧不上我。
他赞别人是明月,说我是狗尾巴草,哪里都配不上他。
所以他的红颜知己故意打碎我的簪子。
他说她是无心之失。
她的丫鬟动手打我,他问我为什么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。
可他忘了,他小的时候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跑。
他也忘了,我畏寒的病根是为救他而落。
可我决定放弃他,离开京城后。
他又想起来了。
料峭春寒,但练武场公子齐集,热闹如夏。
齐兄,今年那小病秧子生辰,你准备如何安排啊?
我站在角落,看到齐白宴眉眼不耐,神色厌烦。
随便在库房挑两个打发下,母亲那过得去就行了呗。
他挽弓,放箭,准头十足。
一只大雁砸在地上。
齐白晏拨了拨刘海,懒洋洋道:就像大雁和苹果,换做是你,你射哪个?
啧啧齐兄,你怎么如此不解风情,对一朵娇花没有半点怜惜之情?
他嗤笑一声:狗尾巴草也是花,你会怜惜狗尾草吗?
我垂下眼,将沈家主母命我送给他的名贵糕点拢进自己的袖子里。
倏然,他表情一变,像是又想到什么。
哎,我要你帮我寻的枣红马打听到消息没有?
半个月后阮明月生日,千里马这份礼物她肯定中意。
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抹掉糕点碎渣后,我去寻齐白晏的小厮。
本想为表尊重,我亲自将请帖和糕点给齐白晏送过去显得有诚意些。
但眼下看来,没这个必要了。
不想齐白宴的小厮见到我,原本的笑脸立刻变了一副模样:沈小姐怎么又来了,听小的一句劝,别再往将军身边凑了,莫说将军觉得困扰,就是咱们这些下人,看三年也觉得惹人生厌。
齐白宴从来就不喜欢我,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都不待见我。
喜欢我的,如今只有齐伯母了。
毕竟我和齐白宴的婚约,本就是父母之命。
现如今,早已非他所愿。
我记得他从战场回来,和公子们打马长街时说:谁会愿意娶一个歪叽叽的病秧子?
依我说,我娘英明一世糊涂一时,沈昭昭,除了会点医术外,哪里都平平无奇,不知她走了多大的运竟入了我娘的眼。
刚听到这句传言时我一个分神,手便被绣花针扎了个小口。
我望着滴滴流出的血珠出神。
可是齐白宴,你小时候,明明不是这么说的。
你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,昭昭姐聪明又温柔,像是一颗闪亮亮的星星。
其实齐白宴幼时跟我也是极好的。
我母亲和齐伯母是手帕交。
早在襁褓时,我们俩就定下了婚约。
小时候的齐白宴总是昭昭姐、昭昭姐得追在我屁股后面跑。
像个踢也踢不走的小豆包。
遇到小半人高的狼狗,哪怕就八岁,也要挡在我面前,说昭昭姐别怕,小宴保护你。
我娘夸齐白宴勇敢,齐白宴挥着小拳头,问我娘他现在够格娶我做媳妇了吗?
我娘逗他说,她会给小宴的每一个行为打分。
等小宴攒到一百分才可以娶昭昭,同理,一旦分数扣光,昭昭就要嫁给别人喽。
齐白宴点着小脑袋信心满满。
我吓唬他说,小心全给你扣光。
他有赶紧摇着小脑袋说不会的,他永远不会让我失望。
可惜好景不长。
我十三岁的那一年,旱鸭子齐白宴失足掉进了寒冬腊月里的池塘。
我用尽浑身力气把他救了上来。
自己却从此落下了畏寒的毛病。
而齐白宴,也高烧一场,睡了很久很久。
久到北方的战鼓再次响起,铁马踏破冰河,齐氏夫妇阖家奔赴战场。
再回来时,齐夫人只见到了我娘的墓碑和体弱多病的我。
而齐白宴,听说高烧一场后,记忆有损。
他不记得我了。
他再也不跟在我身边昭昭姐长昭昭姐短。
他的身边,频繁出现的是另一个女孩子的身影——阮明月。
他从战场捡回来的姑娘,红衣,飒爽,一手鞭子耍得出神入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