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酒的气味霎时间弥散开来,直直侵入进许淮安的鼻息之间。
他被流动的红酒淋得睁不开眼,眼睛一瞬不瞬地眨着。
“哎呀,抱歉,我手滑了,淮安你会原谅我的吧?”
林衍之轻笑,满脸的无辜。
这样屈辱的场景,许淮安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。
不如说,这一直都是林衍之最爱做的事。
背着江秋池,让他各种出丑,随后再装模作样地道歉。
循环往复,乐此不疲。
林衍之怡然自若地将杯中红酒倒尽,随意放在了一旁。
虽然扬着笑容,眼里却是阴翳。
宛若一朵盛开在泥泞中的黑色大丽花。
“许淮安,你不过是江老爷子送给秋池的一条‘宠物狗’。”
“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男主人的样子,懂吗?”
......
宠物狗,是林衍之初次见到许淮安时就有的称呼。
彼时许淮安父母出车祸去世,亲戚中无人收养,他便被送到了福利院。
而江玉山早年经商遭遇海难,多亏许淮安父母救了他一命。
得知救命恩人的儿子在福利院后,江玉山没有半分犹豫,立刻将许淮安接到了江家。
“淮安,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。”
映入眼帘的是如瀑布般垂落的中央吊灯,璀璨的水晶灯泡散发出柔和的光辉,照亮了整个一楼大厅,看起来华贵无比。
许淮安知道,自己这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一个他无论如何都融不进的世界。
江秋池和林衍之正并排坐在琴凳上弹琴,两人察觉到他的接近,双双转过头来。
江秋池只愣了几秒,便恍然大悟,从琴凳上下来,牵起了许淮安的手。
“你就是爷爷说的,今天要来的哥哥?”
“什么哥哥啊,”林衍之也走上前,撇了撇嘴,“我看是爷爷给你新找来的‘芙芙’吧。”
后来许淮安才知道,芙芙是江秋池养了八年的金毛犬。
在他来之前,江玉山刚把芙芙给安乐死了。
理由是“影响到了她的学习”。
江秋池因此不吃不喝了好几天,在这之后,许淮安就被接到了江家。
“衍之,别这样。”
江秋池皱眉,埋怨林衍之不该如此说话,随即又轻声问许淮安:
“你想不想弹琴?来,上来。”
他拉着许淮安的手,小小的琴凳便挤满了三个人。
许淮安十分感激那时的江秋池,毫无保留地对她发散着善意。
尽管这成了今后,林衍之暗地里各种针对的原由。
她会在暴雨时,拉着江秋池提前离校,好让许淮安淋雨回家;
在许淮安吃饭时,故意将滚烫的汤打翻在她的身上;
还经常将许淮安洗脸的毛巾换成平时厨房里用来擦地的抹布,美其名曰朋友之间的“恶作剧”。
许淮安好几次忍无可忍,想要告诉江秋池。
“你真的觉得,你说了之后,他会为了你跟我翻脸吗?”
“好好掂量自己的分量,你不过是一条生活在江家的‘宠物狗’而已。”
那时,林衍之也只比许淮安大一岁,却能露出那样残忍的面容。
......
如今的林衍之,面庞褪去了稚气。
残忍恶毒的笑容,却是愈发炉火纯青。
如果是以前,许淮安或许又一次忍了。
可她忽然想到,自己之所以拜托温以棠替她伪造一份死亡证明,就是因为她不愿再当那个“忍气吞声的许淮安”。
她想作为一个全新的自己,好好地活一次。
许淮安低垂着头,不动声色。
半霎,兀自走到桌边,拿起一整瓶打开的香槟,也尽数从林衍之头上浇了下去!
“啊——!”
林衍之发出惊呼,周围的人纷纷围了上去,场面顿时乱作一团。
许淮安浇完,把酒瓶往地上一摔,语气冷静到可怕:
“林衍之,别再欺负我了。”
“你......你竟然敢......”
林衍之手指向许淮安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正当时,江秋池从洗手间回来。
“怎么都聚在一起?”
听到江秋池的声音,林衍之顿时一脸委屈。
“秋池!他......是淮安......”
他下唇轻咬,眼眶竟不自然泛起红晕。
江秋池不解,但还是下意识轻揉着他的头,目光投向人群。
“到底怎么了?”
众人齐刷刷看向背对着她的许淮安。
“刚刚许哥浇了衍之哥一整瓶香槟。”
江秋池眉头一蹙,松开林衍之,按住许淮安的肩膀,强硬地将他转过来。
“淮安,你怎么能......”
一句话未说完,江秋池愣住了。
她看到许淮安脸上的红酒印已然干成了斑斑痕迹,宛若眼里流出血泪般可怖。
江秋池捏起许淮安一缕湿发。
“你这又是谁弄的?”
后知后觉,她回头望向林衍之。
林衍之则是满脸委屈:“我是手滑,可他是故意的呀......”
许淮安对这样的场景感到厌烦,不愿在此耗下去。
他拂去了江秋池的手,淡淡道:
“既然回来了,就走吧。”
行至门口时,许淮安听见江秋池柔声对林衍之安慰道:
“好了,别气了,你属河豚的?”
“晚点我让淮安给你登门道歉,行不行?”